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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7 ? 委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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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7   委屈

◎露微忽覺一陣委屈湧上心頭。◎

人定時分,負責城西巡警的一隊金吾兵照常在街道上巡視。經過一條巷子時,為首的郎官忽然停了,腳步一轉,朝巷口舉起了燈籠:

“陸執戟,是個人嗳,八成又是個喝多的!”

光亮照去,士兵們都看清了巷口趴著的那一坨是個人形,而他們口中的陸執戟,正是陸冬至。

“去!翻過來看看,活的還是死的。”

但凡巡夜所獲犯禁之人,半數以上都是醉漢,陸冬至已經見怪不怪了。可正當士兵們將人擡到跟前,陸冬至卻忽然睜大了眼睛,他竟認得此人。

“二公子!二公子?醒醒!”他連忙將人接過扶坐起來,不停拍打面頰,可這位二公子酒氣沖天,醉的是不省人事。

士兵們見他這般都奇怪起來,都聚過來細看,問道:“這是誰家的二公子啊?多大的官啊?還能不能送京兆府啊?”

陸冬至看著這爛泥一般的人,心緒未定,“就是咱們謝中候家的二郎,偏偏今天他阿兄還不在,真讓人鬧心。”

眾人一聽是謝家,驚了,“中候素來公正,從不徇私,可我聽說中候也不大與家裏來往,咱們怎麽處置啊?”

陸冬至豈不比這些人更知謝探微的家事,想了想,只道:“先帶回去給他醒醒酒。”

……

近來趙維貞總被皇帝傳召議事,授課的時辰不太一定,於是露微上職的時辰也變得寬泛起來。

這日辰時,露微才不慌不忙地走到皇城門下,便要掏出身牌給守衛驗看,眼睛一擡,竟見到了一個本不該出現在此地的人,謝家二郎謝探隱。而在其後追著來的,還有陸冬至。

這兩人一個專心往前沖,一個專心在後追,都沒看見露微。但露微也不難看出不是什麽好事,當機立斷,叫住了陸冬至。

陸冬至腳步急剎,又舍不得放走謝二郎,擰著臉就道:“我現在很急,以後再跟你解釋啊!”

露微翻了一眼,追去兩步,又把人攔住:“你現在就說!你要是有辦法,還能這麽急?”

露微看他看得極準,他也知事關謝家逃不過露微,這才道:“他昨夜醉酒犯禁,我把他帶到了監室。可偏偏謝探微不在,剛剛回來見了,二話不說就去京兆府替弟弟領罰去了。接著這二公子就醒了,不讓他阿兄替罰,便這樣了。”

原來這回事,露微聽得笑出來,既不急謝探微會受刑,更不必再去追二郎,只道:“你這麽急,是擔心謝探微受刑,還是怕謝探微怪你沒看住他弟弟?”

陸冬至腦子轉不過來了:“你還笑得出來啊?”

露微其實是幸災樂禍。

她既已知謝二郎是個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虛偽之人,那他必定是要維持自己的好形象,不能讓自己理虧。如今,是他自己先闖了禍,謝探微不知情,只一片真心想維護,可他要是真容得長兄替他受刑,傳到父母耳中,便是虧上加虧。

上回春闈放榜時,露微已三言兩語將謝探微愛護弟弟之情說給了謝家母親,謝二郎必是出於不屑才急著將餅餤丟棄。如此之人,怎會不知長兄此舉於他來說,根本就不是“維護”呢?

露微突然很想去看看,那謝二郎是如何進退兩難,還要不露破綻,繼續裝腔的。

“我還有時間,咱們一起去京兆府。”

……

謝二郎的腳程不快,露微二人雖耽誤了幾句話的工夫,等趕到時,也才見他的身影進去。

“自杜石羽罷官後,如今京兆府是誰當家?可知為人?”雖然心中不亂,但露微思慮著,還是想周全為上。

“叫周崇,反正就是按律辦事,我也不深知。”陸冬至答道。

露微點點頭,既能按律辦事,也不是大事,謝家的聲名在外,大約也是為人顧忌的,“你現在進去攔著點謝探微,我不便,就在這裏等你們。”

“萬一謝探微已經被打了呢?”

露微只將人往裏推:“你聽我的就是!”

陸冬至也不敢再拖延,進去了。露微便在門下守著,徘徊踱步。然而,倒也不用一刻,三人就出來了。一左一右是謝探微和陸冬至,中間那個臉色最差的,當屬謝二郎。

露微果然沒猜錯,迎上去前,隱下了嘴角笑意。

“怎麽樣?還好吧?”露微站在謝探微身側,瞥眼二郎,幾道血痕是打在背後的,但其人尚能活動,並不很重。

方才陸冬至進去,已將露微在外的事告知了謝探微,但他雖不驚訝,卻似有什麽考慮,先將弟弟交給陸冬至扶著,將露微帶遠了幾步,說道:

“微微,我知道你不想我受刑,可你不該攔著冬至。日前我已請阿父上書陛下,將犯禁的刑罰有所改動,如二郎這般初犯,也不過是笞五鞭。這五鞭對我來說無所謂,可二郎是個讀書人,受下五鞭卻有些重了。”

露微明白得很,並不在意話中輕微的責怪,笑道:“你疼愛弟弟,卻又公正無私,不能直接免罰,難道自己替罰就不是出於私情?反正都打了,你也不能替了。”

“我身為長兄,又是金吾衛,他犯錯,我自當有責任。況且,母親最疼愛他,一定看不得他如此。所以,無論於公無私,我都該這麽做。”

沒想到,謝探微還當真較真起來了,露微收住了笑。

“阿兄,你們別為我爭了。”

兩人正沈默,不料那謝二郎忽然插了一句,又一副忍痛的神色走過來,拽住了謝探微。

“都是我的錯,趙娘子也是關心阿兄。她說得對,反正都打完了,沒事了。你們要是為此置氣,豈不是增加了我的罪過?”

露微也不算生氣,可這人偏要添一句,若非露微已知其心,如此態度,還真是毫無破綻。

然而,露微也不是沒有辦法治他,“二公子既有傷在身,便要你長兄趕緊送你回家,請人看療吧。也叫你長兄替你向兩位大人多解釋解釋,初犯而已,下不為例就是了。”

露微倒不信,謝探微跟他一起回去見父母,事情明擺著,他還能占什麽理,還能作出這副腔調!

果然,謝二郎眼色一凝,兩片嘴唇黏住了。可正當露微要轉向謝探微說幾句話時,卻只見他扶過弟弟,匆匆丟下一句話:

“微微,我先走了。”

雖然只是平常一句,雖然謝探微是蒙在鼓裏,但露微忽覺一陣委屈湧上心頭。

……

太平坊謝家,謝二郎居住的院子裏,謝探微和陸冬至前後站著。給二郎請來的醫人進屋診治有一會兒了,李氏先跟去問了幾句,出來時臉色很不好。

“母親,你先不要過於擔心,醫人怎麽說?”

謝探微想替弟弟受刑時,便能猜到母親這般神態,可他並不大會勸人,也還是有些自責。和他上回自己被父親打了二十鞭,完全不是一個心態。

李氏未語先嘆,但臉上的憂慮卻是多餘心疼的,“重倒不重,只怕你父親回來知道了,罰得比這重得多。”

謝探微聽來卻略微一楞,似不信,或是不懂,“母親不怪我沒有護好弟弟麽?”

李氏也聽不懂他這話,反問:“為何怪你?既不是你叫他吃醉的,也不是你要打他的,是他自己犯禁違律,該受,長個教訓也好。”說著,李氏又作一嘆,搖著頭道:

“自二郎落榜,你父親就對他多有責備,說他心思散漫,不求上進。他也是自己心裏難受,借酒消愁。可這都是他第三次醉酒了,只是之前沒鬧到犯禁的地步。再這麽下去,可怎麽好?”

謝探微完全沒想到家裏是這樣的情況。他上次主動回家,還是為沈沐芳打了露微,要來向父母退親,從未因這些家事回來過。

他也自小認為弟弟在家受盡寵愛,父親只會對他吹毛求疵,而對弟弟都是舐犢之愛。至於這春闈本就佼佼者眾,初試不第根本不算什麽,他也毫不覺得父親會因此求全責備。

謝探微一時不知說什麽,可陸冬至從旁聽到現在,倒越發看不下去了。他們是二十年的情分,說起來比謝二郎這個親弟弟還親。他腦子再不靈光,眼睛也不是瞎的。

謝探微先叫他看住弟弟,就是想一力承擔。在京兆府前也明說了,怕弟弟受不住,又怕母親看不得。明明自己從小受盡了苦楚,又得不到父親認可,卻還是這麽顧念家人。

更重要的是,謝探微都不提自己原想替弟弟受刑的事。

“郡主,”既然謝探微自己不說,陸冬至就決定替他說,便上前一步,行禮說道,“原先按律,犯禁之人一律都是鞭二十,都是謝探微上書建言,改了些不好的地方,才變成初犯者鞭五下。盡管如此,他原還想替二公子受刑呢!”

謝探微還略有些出神,陸冬至開口時尚不解,直到聽見最後一句才驚覺,想攔,卻來不及了。

“大郎,你這是何苦呢?!”李氏頓時滿心酸痛,拉住謝探微眼淚都快出來了,“阿娘從放榜的時候就知道了,你心裏很疼愛弟弟,可你也是娘的孩子啊,不可以不愛惜自己的!”

謝探微和母親的關系說來其實都是被父親的態度影響,他屢屢不領情,也都是因為長久疏遠的不習慣。

“母……阿娘,我沒有,我,知道了。”謝探微確實還是十分生澀,但嘴角已不自覺地抿起了一絲笑意。

母子間正一片溫情,忽然,謝道元出現在了院門下,官服整肅,滿臉怒容,已經不用院裏的人再多說了。

“德初,你先不要急!”李氏立馬迎了上去,擋在路前,但也知丈夫這脾氣難過去,又一嘆,“你好歹忍一忍,等過幾天二郎傷勢好些再罰吧!”

然而,謝道元卻並沒有一味要沖進屋裏,目光轉到了謝探微身上。謝探微雖才與母親親近了些,可一見父親,還是自知無用,便沒有第一個擋上去,只心裏預備著一些質問。

謝道元向謝探微走了過去,直到兩三步前才停下。謝探微摸不透,就先拱手行了一禮,“父親。”

“周府尹已遣人報與我,說你,想替二郎受刑。”

誰料,父親的語氣竟前所未有的平穩,斷續間甚至透著和緩。不僅是謝探微沒料到,連李氏也是一臉驚疑,眼睛都不敢眨了。

謝道元輕咳了兩聲,怒容雖存,也已消半,“他自己做的事讓他自己承擔,你護不了他一輩子。以後不許再行這等傻事!”

謝探微兩眼直楞楞地看著父親,唯是惶恐。

“聽見了沒有?”

謝道元又催問了句,目光透出端量,竟又像是關切之意。

“他聽見了,大郎肯定知道了!”李氏從目瞪口呆中一下子緩過神,忙推著謝探微,笑臉再也壓不住。

見妻子湊上來,謝道元目光不自覺地閃了下,嗓子又清了清,“既聽見了,就先留下陪陪你母親吧,我還有事。”

說完,謝道元也沒再等兒子回應,轉身離開了院子。

“大郎,你瞧,你父親一定是看你在這裏才消氣的!”

謝探微的手臂快被李氏握麻了,終於長長地吐了口氣,神思仍沒完全平靜。

【作者有話說】

微姐:弟弟重要我重要?

小謝:大腦宕機ing

弟弟:今天喝了一噸綠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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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5章會階段性揭開迷霧,再堅持一下,不要取笑收藏,謝謝了。

中秋節,祝大家人月雙圓,留評給大家發紅包。(#^.^#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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